夏天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,說變就變。電閃雷鳴伴隨著狂風暴雨擾亂了醫(yī)院內的寧靜,病房里傳來陣陣哭叫聲,原來是病房里術后的幾位“小患者”們被這閃電雷鳴嚇壞了,一個個捂著耳朵大叫起來,有的小朋友還被嚇哭了,慌得媽媽們不知所措。
伴隨著雷聲,雨聲,哭鬧聲,我?guī)е鴮嵙暤耐瑢W第一時間奔赴到病房,安慰著那些哭鬧的孩子們,看著孩子們在母親的懷中停止哭鬧,慢慢熟睡,這才放下心來,回到了護士站,繼續(xù)書寫護理病歷。
“老師,我覺得現(xiàn)在的小孩們都好幸福呀,被父母照顧的好好。那你工作這些年來,有沒有遇到過既沒有父母照顧,又沒有錢治病的孩子???”實習的學生一臉好奇的問道。突然,我的腦海里突然閃現(xiàn)出一個影子,他──王純鵬,男,11歲,三級腦外傷。
故事還要追溯到2010年,我剛上班的時候,也是一個夏日午后,同樣的狂風暴雨席卷而來,家住薛集鎮(zhèn)杜王營村的王家,體弱的母親正和一個不到11歲的兒子在看電視,突然一陣狂風吹來,屋頂?shù)氖尥弑痪盹w了,母親借來梯子,爬上去準備用石頭壓住剩下的石棉瓦,見風太大,孩子也上去幫忙。突然母親被風搖曳一腳踩空,就在要掉下去的一瞬間,孩子眼疾手快一把上去抓住母親,可是年幼的孩子怎么能承擔起如此重力呢?一霎那,母子雙雙從屋頂摔落下來,鄰居撥打120急救,母親因創(chuàng)傷性氣胸,胸骨斷裂,脾破裂收住胸外科急診手術。
孩子以三級腦外傷,彌漫性腦挫裂傷,硬膜下血腫收入我科。來的時候孩子已經(jīng)處于昏迷狀態(tài),沒有人知道他的其他家人在哪?多大?叫什么名字?主班護士立馬去幫忙辦住院,值班醫(yī)師立刻放下手頭工作投入到搶救中來,吸氧,心電監(jiān)護,輸液,抽血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。考慮到孩子沒有一個人陪護,科內護士便承擔起了照顧他的重任,為他擦洗身上的泥土,脫去滿身血跡的衣服,輪流守在他身邊護理照看。
到了傍晚終于來了兩個人,自稱是孩子鄰居,說是孩子的爸爸在外面打工,已經(jīng)通知了,明天早上就到家了。聽到這個消息,我們松了口氣,終于可以有親人在旁邊照顧這可憐的孩子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當我剛要邁進病房的瞬間,突然聽見啪啪的幾個耳光聲和訓斥聲,只聽一個男人說道:”讓你不聽話,讓你亂抓,亂動,你們母子算給老子害死了,哪有那么多錢給你們治病”?我正詫異著,就見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,不耐煩的再次揚起了那粗糙的手,我的心顫抖了一下。“慢著,等一下,你為什么要打這孩子啊?他還在昏迷中神志不清,因為顱內有積血.有腦挫裂傷的緣故,孩子有點躁動,打他震動了頭部,引起新的出血加重病情怎么辦?"那男人抬頭看了我一下,不耐煩的說:“你知道什么,他媽改嫁跟我才一年,家里就出這么大的事情,算把我害死了,那么多錢,我到哪里弄?他又不是我親生的,我能回來已經(jīng)不錯了,我現(xiàn)在撒手走,誰能把我怎么樣?而且我的錢只夠救一個人,他媽媽傷的輕一些,就救他媽媽吧。我管不了那么多了。”說完后,男人氣沖沖的離開了,留下神志不清的孩子一個人躺在床上。
科室醫(yī)生們也了解這個情況,紛紛承擔起照顧孩子的重任,兩天過去了,孩子的父親果真沒有交一分錢,感覺好像這一切好像跟他沒有太大的關系,晚上基本不過來,白天也只是偶爾過來看看孩子,邊看邊數(shù)落著自己那一切的不幸。沒幾天,孩子已經(jīng)把科室備用的藥全用完了,早上查房時候,醫(yī)生發(fā)現(xiàn)孩子肺部已經(jīng)有了感染,立即做了痰培養(yǎng)檢查,目前結果還沒有出來,還不知道對什么藥敏感,就怕萬一是“泰能”,藥那么貴,科室又沒有備用藥,孩子的病耽誤不得,沒人拿錢怎么辦?孩子的感染控制不住怎么辦?
醫(yī)生找孩子的父親談話,他不僅不感謝我們的盡心救治,反而淡淡的說了句:“我不管,我手里就同學昨天捐贈的這點錢,我再也沒有別的錢了。實在不行就等死,我也仁至義盡了。”聽見這樣的話,我驚愕了一下,心也跟著沉了下來。也許是為這孩子未知的命運感到傷感,也許是為孩子有這不負責任的“父親”感到悲哀。
在等待培養(yǎng)結果的日子里,我們每天依舊翻身,扣背。吸痰,鼻飼,溫水擦浴,洗頭,雙下肢肢體功能鍛煉,一系列的護理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,終于,在第三天,結果出來了,大腸桿菌,很多抗生素全部耐藥,所幸的是,除了泰能,還有一種藥敏感──頭孢哌酮舒巴坦,就是這個普通卻是能夠救命的藥!看著化驗單,我松了口氣,但馬上問題又來了,科室已經(jīng)沒有這個藥了,怎么辦呢?主任知道后第一時間站出來說,說沒事,有結果,就有辦法,我去借。那一刻,我覺得拿上來借來的不是藥,而是希望,是我們所有人共同期待孩子能夠好轉醒過來的希望。
后面的日子里,一切還是和從前一樣治療護理,孩子的藥還是主任,護士長一次次的操心去借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半個月后的一天早上打針時,孩子突然哭了,看著孩子哭的那一刻,我笑了,我現(xiàn)在都還能回憶出當時那份激動的心情,我對著孩子的爸爸大喊,看看,孩子哭了,哭了,已經(jīng)開始對疼痛有知覺了,快醒了,你以后不要再打他了,他已經(jīng)很乖了,慢慢在好轉了。半個月了,父親烏云密布的臉上第一次呈現(xiàn)出了一絲的喜悅,緊接著,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,“喝------喝水!”聽著這若有若無的顫抖音,又讓我再次開心不已。
由于外傷的緣故,孩子的肢體功能和語言表達能力都受到了很大影響,這又一次讓我對他以后生活的自理產生了擔心,從那以后每天我們每天都會去慢慢教他數(shù)數(shù)字,告訴他早期鍛煉的好處、堅持的意義,終于有一天,孩子突然能說一整串的字,說的第一句話到現(xiàn)在我還清晰的記得,他說“阿姨我想吃火腿腸”。瞬間,激動不已,中午一下班,我就去買了火腿腸過來,孩子興奮的直接從床上自己坐了起來。用他那并不靈活的雙手一把握住,往嘴巴里喂??粗峭袒⒀实臉幼樱矣X得很欣慰。
接下來的每一天主管醫(yī)生也會在下手術后過來慢慢扶他下床走路,甚至在床上牽根繩子,讓孩子拉著繩子鍛煉自己坐起來:在床上放個礦泉水瓶子,讓孩子睡在床上腳踩著瓶子滾動,從而促進他肢體功能的恢復,就這樣,孩子在一天一天中恢復。
在孩子出院的那天,我終于見到了孩子的母親,纖弱的身體支撐著破舊的衣服,蒼白而稀疏的白發(fā)從縫隙間隱隱約約的漏出來,渾身顫抖著來到了病房,母子倆見面抱頭痛哭的一剎那,又一次渲染了我的感情,眼淚已不知道什么時候奪眶而出。是感動的淚,是喜悅的淚。
“老師,醫(yī)院還有這樣的事情,這是真實的事情嗎?實習同學突然問我,回過神來,發(fā)她的眼眶也紅了了,“是啊,當然是真實事情,我們當年護士長那里還有當時孩子康復治療的照片呢”,“那后來呢,后來孩子怎么樣了?”
后來...在某天早上我正在病房忙碌的時候,護士長走進病房叫道我說:“瑩瑩,快看,誰專程來看你了?”我定睛一看,原來是當日的小男孩,一年不見,長高了,變胖了,一切已經(jīng)恢復的和正常孩子一樣了,那一刻,我激動的放下了手中的活,小男孩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我....?!?/span>
有時去治愈,常常去幫助,總是去安慰,我們秉承著人道主義初心,時刻準備與時間賽跑,努力讓生命獲得重生,用愛為生命續(xù)航,我想這就是我們——生命的擺渡人!
(泌尿外科 高瑩瑩)